钟繇《荐季直表》—楷书先驱

 

    在钟繇以前，我们的确还看不到作为真正意义上的楷书作品的出现。也许可以指有些碑版已具有楷意，但具有些微的“意”与作为成熟体格的楷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事实上，楷书的成熟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直到六朝隋唐，在书法史上还有不计其数的半隶半楷书为后人所瞩目。也正因这是一个渐变过程，因此很少有人能明确地指出真正的楷书应以哪一作品为标志。在相对的立场上看:我们可以笼统地指从魏晋到六朝时期，是整个楷书从发韧到成熟的大致时间。而在这一时间链上，钟繇的楷书即是第一个标记。

    《宣示表》《力命表》《荐季直表》作为钟繇今存的楷书作品，使我们得以一窥早期楷书的风采。诚如上述，这是从隶书引向楷书之后的第一类范型。隶书尚扁，楷书尚方，钟繇诸表皆意在扁、方之间—以方为体，以扁为用;前者标志着它是楷而不是隶，后者则表明这种楷还刚刚从隶中蜕变而来，还保留着较明显的隶味。隶书求横笔舒展而有雁尾挑笔;楷书则立足于方而强调四面出锋，增加了点万撇、捺等更有特色的笔法。钟繇楷书则去其隶式的挑剔，但于地道的楷书笔法也不甚在行，撇、捺笔仍较内敛，与结构同样。这也足以表示出它虽是楷但仍保留些微隶法的半推半就处境。我们在钟繇诸作中看到的是一种微妙的犹豫:一方面，它摆脱不了隶书的控制。另一方面，它又迫切希望能有新变。
    纯粹的新变绝对缺乏历史感，而从旧营垒中冲出来的“变”，却令人在惊诧之余又平添几分祟仰。也许正因如此，我们在地道的楷书如智永楷书千字文中很难感受到上古历史的浩瀚大气.但在楷中含隶的钟太傅书法中却获得一种古朴质实的美感，特别是把他的楷书诸表与隶书《上尊号碑》对比着欣赏时，更是如此.唐人张怀瓘《书断》谓其“幽深无际、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不但代表了唐人的看法，也代表了千年以后我们的看法.
    《荐季直表》全名《荐关内侯季直表》，是钟舞官任司徒、爵封东武侯之时所作。即是荐人，钟a,的官阶当然比被荐者为高。东武侯是有爵位有封地的正规王侯，不像关内侯是有爵位无封地。荐人是上奏朝廷天子，于是又该是小楷恭敬而为。问题是小楷在当时是一种新兴的书体，因此所谓的恭敬，也就带了些有趣的回味:他怎么竟敢以新书体上表?如果皇帝看惯隶书体，对此大谬不然呢?
    《荐季直表》有墨迹曾藏宋薛绍彭、元陆行直、明沈石田、华夏等处，清初人内府，乾隆刻《三希堂法帖》，还以它作为冠首。1860年圆明园被英军焚烧时，此帖被劫，以后遂失。传世第一楷书圣手的宝贵书迹，仍不脱兵火之厄，要亦令人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