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的主体—关于王铎草书

 

    王铎可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个贰臣传使他声名扫地。人清为官的明代大僚首实不少，但倘要被列入“贰臣传”，那就愈味着被钉在耻辱性上，回天乏术，有再大的本领功劳亦不免冷落寂寞之感。“以人论书”，书法历史上有不少国手就是这样沉沦落魄的。说它是维护封建伦理纲常保守观念也好.说它是强调民族自尊立场的正义褒贬也好，说它是偏于唯心主义的艺术批评也好，反正，最终都是令王铎十分沮丧的结果.平心而论，就书法艺术评价的主体立场而盲，这种结果显然是不实事求是的，因此也是不能令后人心悦诚服的。
    王铎不愧为一代大师。他学米带有乱真之誉，被称为明代学古的头号人物之一。“千有余岁，独此老起而振兴之。遥遥华宵，千载若接，是此道’未坠于地.皆此老之力矣。’(段胜川跋语)如此评价，在当时可谓风毛麟角、慧眼独具。但他最大的贡献是在于草书，结构变化歌侧，线条遒劲苍老，不但在抒情方面有第一流的自觉意识，而且其艺术格式完全具有个性特征.以他的线条与明代另两位草书家徐渭、祝枝山作比，则他的遒劲既有异于徐渭的粗放，也有另，于祝枝山的生辣，至于文徵明、董其昌，更不在话下。此外。他在结构处理上的构成愈识也是前所未有的.空间的切割完全具有次序观念，具有强有力的理性处置效果—在如此狂放变幻的草书中锤炼出如此冷静、有条不紊的效果，实在是出人意外同时又使人对他的能力敬佩无已。
    如果说从张芝、张旭、怀素、黄山谷直到徐渭，草书的发展是以用笔的丰富顿挫为准矩，而在结构处理上则一放再放、抒泄无遗的话，那么王铎则成功地阻遏住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流，他用冷静的理性把这匹脱缓的野马笼住.当然.他在线条上也并非毫无建树，强烈的“涨墨”技巧—在线条纵横之间渗化而成的墨块.便是他对书法形式夸张对比的一大功绩。在他以前，还没有人能像他那样主动地追求“涨墨”效果.但不言而喻，这“涨墨”技巧，虽然看似自由，实际却并不无序—因为很明显，伴随着技巧的高度熟练，对“涨墨”技巧的局部应用也必然更追求有序，追求强控制。这种控制是主观的、理性的:本来，主观的追求应该是相对于客观法则的放纵与散漫，但这个主观却是极冷静极理智的。 （来源 邯郸书法家协会：www.hdsfxh.com）于此我们看到了王铎的超人之处:由于遍临古典、深入把握传统的特质.王铎的主体(主观)不再是毫无节制的生态式主体。他已经训练出一种新的主体。以他所认为最有价值的方式，对自身与客观法则进行了浑然化一的融合.其结果是他的主体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一种客观规律性，具体而言即是书法史几千年来约定俗成的技巧、形式、美的种种本体规定。当别的书法家还在为主体不能很好地把握技巧、或是主体一旦自由抒泄势必破坏书法客观法则而苦恼时，王铎却笑吟吟地信手拈来，随手的一招一式，一颠一掣之间，看似完全无心，但却透露出长期形成的客观技巧形式美感的映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理性”的基本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