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妻薛买地宅券》—有趣的疑问

 

  晋咸康三年(337)亥，立的《朱曼妻薛买地宅券》，是一方颇为蹊跷的!碑刻。两晋承曹魏遗风，禁碑极严，故而晋碑绝少。而晋代已是二王的天下，即使有从索靖、陆机以下一批书家，也多事章草小草，对于篆隶鲜有问津者。西晋之时，竟有如此整伤的篆书刻碑，即此二奇，已足以使}《朱曼妻薛买地宅券》身价百倍，在书法史上鹤立鸡群了。
    但更奇的还在于，此碑并不身处文化中心、碑刻十分发达的中原，而是在向来少汉晋碑的浙江一域。浙江地处古越，过去仅有一个汉碑《汉三老讳字忌日碑》，已使乡前辈们忙得不亦乐乎，现在又多了一个《朱曼妻薛买地宅券》，当然更是弥足珍贵。据说此刻初次面世是在1896年，浙{江平阳县宜山乡鲸头村下山麓，农民打塘忽见石板，遂起出之。以后为当地士绅陈锡琼所得，后辗转流失在外，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文物》蓬新介绍，才谓又已购回，其间周折，恐非一时能详。看来，《朱曼妻薛买地宅券》竟也像《汉三老讳字忌日碑》一样，有过一番极不平常的经历。物以稀为贵，在汉晋碑刻到处林立的河北河南，一石之失恐怕很少有人会花精力关注。但在浙、苏一带，上古刻石如凤毛麟角，偶有保存则已成为乡人光采，一旦有失，大有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无颜见后代子孙的味道，故而护持不遗余力，且弄得声势浩大，似乎士林绅商人人得而效劳了。
    《朱曼妻薛买地宅券》篆书颇工稳。 （来源 邯郸书法家协会：www.hdsfxh.com）民间书手当然没有斯篆那样正襟危坐的架势，因此左揖右让，倒饶有秦诏版书的一种天趣，篆法虽未必字字合范，却也是经过正规训练，故于六书并不违背的。特别是这种揖让呼应放在一个框格整齐的环境里，以横平竖直映照出纵横敬斜无不如意，更显得对比生动、十分有趣。这横竖的框格本来可能是基于写时少作歪斜之目的，却不料在艺术上有此作用，诚可谓是“妙手偶得之”的天成效果了—本以自囿自拘，不料反见出“从心所欲不逾矩”来，岂非“妙手”而何?倘若不是晋室南迁，文化中心移至江南，文士风流、翰墨蕴藉的大气候，只怕在区区平阳穷乡僻壤，未必能有此佳构也。
    最后，也还有几个不成问题的问题:第一是浙江非中原古风，篆隶本无渊源，区区一个买地宅券，何以舍易从难，斤斤以古篆为之?平阳穷儒总不见得会专门跑去拜观《会稽刻石》的斯篆遗风，或许，是山乡寒儒皓首穷经，专攻六书，想借此以炫渊博?第二是以东晋禁碑之严，连书圣也只能在墨迹中讨生活，一介寒儒竟敢违禁立碑，不惜以身试法?第三是这立碑的缘起也好没来由，只不过是一注普通的地宅买卖，何用如此兴师动众，至于买卖自称是“券”，“券”者纸也，即便是宋朝柴王的丹书铁券，也只能是限于券的本义，朱曼妻薛氏以碑刻代纸券，似又是一奇。最后，以一妇道人家，竟能成为买卖之主，在封建社会岂不也令人太突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