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来德《现代书法的症结》
尽管栗宪庭等人的观点很有学理价值，但如果由于他们不是“现代书法”阵营中的人，使得他们的观点还不足以令人信服的话。那么，作为以“现代书法”艺术家身分出现的曾来德(图9)的观点应该更有代表性。2004年曾来德在《中国书法》第9期发表了《现代书法的症结》一文。这是笔者近年来仅见的一篇由“现代书法”阵营内部的人对“现代书法”进行反思的文章。作者从现代书法发展到目前为止没有观众群引出话题:
现代书法目前这个状态，不能说它是处于高峰或是低谷。如果说它曾经热过一阵子的话，那也是个别人、小部分人在那一阶段充满了热情，但外围的观众是以看笑话的方式或者以好奇的方式来看的，就是多看它两眼.一句话:就是读不懂!
我觉得现代书法发展到目前.它的症结就是没有观众群.没有观众的原因不在于观众而在于作者自身.现代书法的最初起源就是前卫书法对我们当代现代书法家的影响，第二是西方现代美术观念对我们的启发，另外还有的就是中国美术界或者说绘画界末流的转化，在美术界他们信心不足，他们跨越了边界，倒影响了书法。
这是个源的问题，如果你没有这个源.你就最终没法确定自己的身分，就像儿女都有自己的母体也必须有自己的母体，没有父母你说我们哪来的呢?当然，理解这个问题时有两种方式:第一就是像不像父母?像，那肯定是可以判断的。但天底下更多的是不像!不像.那又怎么判断你的源?我们现在的现代书法是既不像也没有血缘关系，我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没有血缘关系.这个问题我就觉得比较严重。第二个问题就是现代书法到底要表现什么?他跟传统书法之间的关系，就是能不能梳理、能不能阐释、能不能对接?如果仅仅有一点传统意义，那就是十月怀胎怀了三个月，属于流产，生命很弱。还有的作者呢.沉浸在传统里不能自拔，太深，属于超过十个月的，属于难产，他偶尔想试一试现代艺术感.但他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审美感觉其实根本都不具备。所以他做起来很可笑，很难产。第三，现代书法和现代艺术是一回事还是两回事?我认为这是两回事。中国和外国以及东方和西方是各自不同的，否则何必分东西方，分男人和女人?我们很多现代书法实际上他们不是书法，应该是浅薄的现代艺术、幼稚的现代艺术的初级行为，它毫无书法的意味.毫无书法所需要或者说必需具备的元素。
我们要明白这个问题，第一必须对传统书法进行定位，传统书法是什么?我们必须表述清楚。第二，现代书法与传统书法什么关系?我们要理解清楚。第三，现代书法与现代艺术之间不同在什么地方?我们现代书法的超越，到什么程度为止?你若过界了那就变成现代艺术了。现代书法的原始第一步迈出和最后一步超越极限之间.有多大的平台有多大的空间，我们必须了解。
如果明白了现代书法有多大的空间有多大的平台.那么就可分几步，要从哪个角度去把这个空问填满，把它开垦:把它挖掘，把它充分地饱和，把它自由起来。这几步做了之后，我们又认识自己，我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创作，有什么样的审美:你要告诉观众。但是很遗憾，目前现代书法的阐述方式.要么就是抽象的，超越本体的和超越现实的;要么就是从别的地方盗取，盗取只言片语，就像是把一个女孩的衣服穿到一个大男人的身上，都是乱穿衣服乱戴帽子，这样弄的话，就会男不男女不女。
评论一件作品.大家认为比较可靠的语言是什么呢？来源书法 屋，邯郸书法家协会中国书法学习网。
这一张字还不错，感觉还不错!如果就凭这句话就把现代书法所代表了或表达了.那我认为这是笑话.还有就是
“他胆子挺大的”，下文没有。而我们的传统书法，哪怕就是面对文盲都不用去教育，他从意念里头或从他的精神里已经接受了书法，他是懂的，所以说不用这个认知工作，因为这个工作历史进程都已经做了，他从一出生之后便带着那种遗传因素了。但是现代书法由于作者自身都还说不清楚:无法解释自已.可想而知观众又如何来认知呢，又如何来理解呢?根本就无法理解!所以我说二十多年来现代书法没有观众，我们无法培养自己的观众更无法创造自己的观众!
可以说，曾文深度触及了“现代书法”的一些表象而不是症结问题。没有观众的确是一个突出的问题，但也不是绝对的。当然，这个问题的解决不可能只是取决于一个对“现代书法”如何梳理、阐释以及能不能与传统书法对接，应该还有作品—我们究竟能为现时的观众提供什么样的“现代书法”作品，观众也是可以一步步培养的。传统书法的观众群是在传统背景及时空中书法家(或书写者)与观众的互动(他们彼此的身分经常互换)中产生的。在以毛笔为唯一书写工具的中国古代社会，书法不仅是我们今天所认可的一门艺术，更多的是政令行发、书问酬答等日常生活中必须的一种实用书写技能。到了今天，随着硬笔甚至电脑的普及，毛笔的实用功能几乎消退殆尽。传统书法的纯艺术性不断加强。由于实用的底盘被时代科技的发展抽除了，书法自然也从普罗大众的层面抽离.这样，不仅仅是“现代书法”，对传统书法来说，观众群也在不断流失。因此，把“现代书法”的一切归因于其与传统书法的连接，恰恰证明了传统的“在场”与现代的“缺席”。曾文的出发点是好的，敢于承认和正视“现代书法”缺少观众的勇气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现代书法”正在向深度发展，体现了“现代书法”家们早应具有的冷静的头脑和从容的底气。但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阻碍“现代书法”发展或者说“现代书法”缺少观众的真正原因还没有找到。我想，顺着曾文的思路，作者将进一步回答这个问题而不是一个劲的发问了:
这是因为书法的载体确立在汉字身上，当我们的书法完全不用汉字，那书法的意义就变了，它就成了现代艺术。当书法如果失去了书写难度又失去了笔墨技巧，那天下人都可以成为书法家.所以要改变书法的性质就必须改变汉字，谁有本事改变汉字呢?再强大的文化再强大的民族和国家恐怕都不行，所以书法作为中国的资源它是永恒的生命:就像地下宝藏一样挖掘不尽，同时书法作为现代艺术资源，我说的是资源，它的可能度也是无穷的，也是中国人最能够理直气壮的以自己身分、价值和意义来面对当今世界文化交流的最自豪的、最可信的、最依赖的文化资源。既然这样.那么无论是否现代书法，只要标榜是书法，就要在相当程度上使用书法的审美原则来对它进行评判。如果书法不以书法的原则来评判，那我觉得就可笑了。当然我们允许超越，但我们的超越不是彻底的毁灭，对昨天的毁灭哪有今天呀?没有父母哪有儿女呢?我觉得这是我们今天从亭现代书法的探索者需要明白的道理。
遗憾的是，作者继续在不停地发问，并将话锋一转，又扯到了汉字的问题.且不说“书法完全不用汉字”，并非“就成了现代艺术”，如日本书法、韩国书法等。就算执守着汉字，就是“现代书法”了吗?作者绕来绕去，还是在书法(汉字)的圈子里打转转，丝毫没有涉及“现代”二字。难怪作者文章的最后说:
所以，我认为现代书法的最大问题就是文化立场，而文化立场确定他的文化态度.而文化态度确定他的作品指向，就是:现代书法为谁创作?来源书法 屋，邯郸书法家协会中国书法学习网。
且不说这个带着问号的结论究竟等着谁去回答，即使谁回答了谁就真搞成“现代书法”了吗?这种化实为虚、避重就轻的理论，让“现代书法”绕了个大圈子后再回到书法的理论，强调了“书法”而将“现代”悬置起来的理论，无疑构成了作者“现代书法”话语中“现代”与“书法”极大的错位对接。
以上笔者从“现代”与“书法”两个方面分别选取了几个实例来证明在“现代书法”话语中，“现代”与“书法”的错位对接，造成这种错位对接的原因在于，在同样使用“现代书法”这一概念的人当中，人们对“现代”与“书法”谁是主语的认同的分歧。认为“现代书法”是书法的，那么，“现代”是定语，是修饰词，至于“现代”是什么?人们可以填充，可以倒进也可以倒出。认为“现代书法”不是书法的，书法就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后缀，成了修饰，“现代”是主语，但“现代”是什么呢?持这一观点的人们的认识也不一致，也有分歧且还在发展(详见下文)。无论如何，在“现代书法”这一概念中，“现代”不论是作为时序性的，还是作为风格上所指认的，它都是一个形容词而不是个名词，由于“现代”的这种不确定性，这一概念有被任意利用、随意解释的可能，这就造成了许多有关“现代”的话语，并最终造成了“现代”与“书法”的这种错位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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