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起居法》的神仙之气

 

    《神仙起居法》真是一副奥秘莫测的神仙样，且不说书者杨疯子的名号—疯子大抵是神仙家流遁世的好扮相，即以作品本身而言，也是不见首尾，云里雾里，使人摸不着头脑。
    说它是工稳么?非也，点画无一处见出实实在在的法度。说它是平正么?亦非也，间架结构无一处有可靠的展开。那么说它是潇洒?更非也，潇洒固然是神仙的特别所在，但那大抵令我们想起了凭虚御风，长袖善舞，绝不类这《神仙起居法》似的虚虚茫茫、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生怕现出真相。大约神仙都是这样，半明半灭中略一示意即可:人间诸事太俗又太杂，神仙吃不消与凡人认真计较，故只好学“半遮面”法。能人世则稍露之，一看纠缠不清了。脱身遁走，落个逍遥自在、好不快活。怎比那佛家如来和观世音，非要现身人世，结果香火供奉，愚夫愚妇，不分青红皂白类皆拜倒。于是管寿管禄，管取妻管生子，虽有个大慈大悲的心肠，其奈累死也是些俗事何?
    别看杨疯子疯，写《神仙起居法》时却一点也不疯—他的躲躲闪闪的笔致，使我们对神仙的起居，相貌、行踪等真是猜测不已.当然对杨凝式的书法技巧也猜测不已，俨然把他也错当成神仙了.那点画的细腻与微妙，那转折的敏感与灵活，那种不着痕迹、尽得风流的整体气氛.是令人十分向往的。 （来源 邯郸书法家协会：www.hdsfxh.com）它自然要比唐人楷书清活得多，从颜的浑重、欧的端恭、虞的内敛、褚的轻捷算起，有谁能像《神仙起居法》那样不食人间烟火7但它又不是空门中书，它有血有肉有灵性—比一般书家显得更敏感、更“神经质”，在线形上也更尖刻、更强调顿逗之感.真奇怪这样感觉型的书法怎么会出自杨凝式之手，他的《韭花帖》如此理性、如此温良恭俭让，与这简直难以相提并论!
    《神仙起居法》作于五代乾佑元年(948)，卷末有米友仁跋，并有宋高宗楷法释文。明时文微明曾经眼并加有题跋，又刻人文氏《停云馆帖》之中，清末已杳然不见踪迹。其内容是记录古代按摩口诀，谓为神仙之起居法则，恐怕也正见出古人对按摩术的重视来。杨凝式除有《神仙起居法》这样的过于敏感的作品之外，还有《卢鸿草堂十志跋》传世，那又是一种过于质实、线条如枯柴断梗式的感觉。以之类推，则《神仙起居法》最纤细而点逗活泼，而《卢鸿草堂十志跋》是最粗疏而平实无华，一如钉锐，一如枯柴，纯是两个极端的笔致。《韭花帖》则适居其中，既见柔顺又见骨格，既非枯柴亦非钉短.但从艺术创作的角度看，则后人却对《神仙起居法》等饶有兴趣，只为《韭花帖》太过完美，学此未必有多少新的拓展前景.而《神仙起居法》《卢鸿草堂十志跋》却是倾向强烈，易于从中体悟到一种新的技巧境界也。
    《神仙起居法》消声匿迹之后，据说现已东渡，成为日本收藏的至宝名品.神仙来去无踪，中土游历之后，忽有雅兴东渡扶桑，想来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算不得特别奇怪之事.但不知下一个游历地何在?亦不知杨疯子以作者之尊，是否也得忝神籍?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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