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明代中叶的江苏苏州，有如明代前期的松江，文人麝集，书画鼎盛。名家辈出，佳作如云。自报家籍为南京长洲者，有李应祯、吴宽、朱存理、徐霖、祝允明、沈周、文微明。内中或是书画大家，或是著作等身，均是明代书画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再稍加扩充，则长洲在明清皆为苏州府治，所辖自然更广。长洲本身也在吴县西南，民国时又并人吴县，则再加上列籍吴县的书画家，又可以报出一大串，如徐有祯、王鳌、都穆、徐祯卿、唐寅。真不知在明代勾掉这一批书画家，明代书画史上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空白—与明初松江书画家人仅二三相比，长洲真是地道的书画之乡了。
    现在，长洲又出了一位大才子:陈道复。陈道复与沈周一样，名在绘画。中国花鸟画史、特别是写意花鸟画史上“青藤”与“白阳”齐名，这“白阳”即是指陈道复，三百年后的郑板桥、五百年后的齐白石，皆欲为其“门下走狗”，足知他当年是如何威风了。齐白石辈并没有甘为陈白阳的老师文微明之“走狗”，却独独钟情于他，这并非是偶然兴到的快口逞意语.
    也许是得益于水墨写意的启示，也许是文人画家那种不羁的本性，陈道复的壇长在于狂草，狂草自然与大写意最能浑然一体。明代书风自解缙、张弼、沈度、沈聚或许还有三宋之下，大都是精巧玲珑，注重小节胜于大势，注重技法胜于神采，这一作风到文微明辈也依然不变。文、沈学黄庭坚，本来似有纠正时风的意图，但终于不行，还是难挽狂澜。或是大而无当，疏阔单薄;或是粗糙空怯，外豪内拘。明代书风的峭薄基调，吴门诸家并未充分地挣脱出来。
    祝允明也许是部分地冲破牢笼，但他的草书也还是率意太过。到了陈道复、徐渭，才可说是洗尽峭薄，大功告成。陈道复作书粗笔大墨、线条浑圆.点画苍劲朴茂。并无尖刻暴露之相;而其发力酣畅，老笔纷披，气势连贯，大有一泻千里不可遏止之势，更是令书斋闲吟、雅笔轻书的弱文人为之震慑不已。在明代有如此颐气指使、啸傲一切的风度.诚为难得。
    叱咤风云的气势自然得力于他的水墨大写意画，但也未必尽然。即如沈周作画为一代圣手而书法却未臻上乘即是一例。陈白阳作的是花鸟画，比沈周的山水画在点画上更需要精练而准确无误，这使他可有捷足先登之优势。但他本人的书法功底也是众所公认的。王世贞《艺苑危言》谓其“正书初从文氏，欲取风韵，遂成媚侧。行书出杨凝式、林藻，老笔纵横可赏”。言辞间颇以陈道复师文微明为非。《詹氏小辨》更谓其“小篆潇洒而劲”。有此数长，陈道复的功底可知。明人张寰作《白阳先生墓志铭》，更有一段陈述颇有趣味:

    说是人室弟子似还不够，事实上是青胜于蓝。但不知这篆书《五经》有草法苍劲朴茂之风否?